一盒肉已燉爛的雞湯，一碗清淡的白粥，伴隨著重癥監(jiān)護室里醫(yī)療儀器滴滴的聲音，眼前是二哥朱銀華欣慰的一張臉。對朱銀全來說，這就是今年春節(jié)留給他的全部印象。而他得知春節(jié)消息的那刻，距離大年初一，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星期。

　　因為害怕弟弟因為激動導致情緒失控，虛弱的身體受不了，二哥朱銀華之前未曾對弟弟提及春節(jié)的事。最近幾日，朱銀全意識已經基本清楚，甚至有時還能講上兩句話，二哥終于放下心來。前天，他終于忍不住，向弟弟送上了新年的祝福。

　　遲到的年飯

　　——一盒雞肉湯，一碗白米粥

　　兄弟對望淚盈眶

　　正月初八的昭通市區(qū)，已經不再寒冷，厚厚的窗簾擋住了外面刺眼的陽光，監(jiān)護室里依然是暖和的恒溫。朱銀全現(xiàn)在的意識恢復得很好，還能講話，從剛摔倒時的傷情來看，這樣的恢復現(xiàn)狀已經超出預料。“幾乎可以說是創(chuàng)造了生命的奇跡。”醫(yī)生表示，朱銀全近期應該可以轉出重癥監(jiān)護室。

　　頭套、口罩、藍色大褂和鞋套，麻利地把自己全副“武裝”后，二哥朱銀華走進了監(jiān)護室。朱銀全在心電圖儀器的滴滴作響中聽到腳步的聲音，回過頭，睜大眼睛看著二哥向他走來。兄弟倆一陣對望，朱銀全的眼里竟蓄滿淚水。

　　二哥手里提著的兩個盒子，里面是他為弟弟精心準備的年飯——一盒雞肉湯和一碗白米粥。雞肉湯是買來雞肉在住所燉好的，濃湯里的雞肉幾乎被燉爛成了雞絲;白粥稠稠的，米粒已經完全被煮化。“初四就拔了胃管，但他現(xiàn)在只能吃這樣的流食。”二哥輕聲說。

　　這頓年飯很幸福

　　因為做手術時取了一塊頭骨，朱銀全左側頭部凹下去了一大塊，兩邊臉頰看上去也很消瘦。每日悉心給他喂飯的二哥心疼他，不時買些雞肉給他燉湯喝。讓二哥欣慰的是，可能是開始吃食物的緣故，朱銀全的臉上雖然還是清瘦，但比起昏迷不醒時，已經有了紅潤的顏色。

　　二哥剛從碗里舀出第一勺白粥，朱銀全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張開嘴，而是眨了一下眼睛，兩行淚水流出了眼角。二哥趕緊放下飯盒，拿來紙巾給他擦拭眼角。二哥一邊安慰朱銀全，告訴他一切都好，安心治療，一邊給他喂食。朱銀全看起來似乎胃口不錯，不到十分鐘，就把雞湯和白粥吃得干干凈凈。

　　喂完飯后，二哥還想說些什么，但看到朱銀全又蓄了滿眶眼淚，便默默地收拾好餐具離開了監(jiān)護室。二哥說，陪著弟弟吃這頓年飯很幸福，但不敢說太多過年的事，怕弟弟情緒又開始激動。

　　遲到的祝福

　　——“今天過年了，你高興嗎?”

　　今年沒有他的歌聲就在朱銀全吃這頓年飯的五個小時前，二哥按例一大早推著他去做高氧治療。在等電梯到來的時間里，朱銀全一直平靜地望著二哥。終于，二哥笑著對他說，“今天過年了，你高興嗎?”

　　出意外后第一次聽到過年的消息，朱銀全嘴角不禁開始有些抽搐，眼角的淚水滾了出來。他顫抖著雙唇，嘴里發(fā)出虛弱的聲音。看到弟弟想說話，二哥趕緊扶住病床，把耳朵湊到他嘴邊，聽了一會兒，然后又笑著把頭抬起來。“還是聽不清他講話，不過能開口說話已經很好了。”二哥說，最近朱銀全偶爾都會說兩句話，但聲音低而模糊，他幾乎都聽不懂，“可照顧他久了，能猜到他想說什么，想要什么。”

　　云落社和旁邊的三家社，都以苗人居多。二哥回憶，他們苗鄉(xiāng)的春節(jié)除了兄弟家中歡聚，社里的人都要圍在一起載歌載舞慶祝。而讓他印象深刻的，是朱銀全爽朗的歌聲，“他過春節(jié)最愛唱歌，唱得很好。”而今年的春節(jié)，二哥沒有聽到朱銀全的歌聲，他覺得，這與沒有和弟弟一起吃年夜飯一樣遺憾。

　　“之前不敢跟他說春節(jié)的事，因為弟媳久病在身，現(xiàn)在也常常住院治療，三個孩子又小，怕他想到家人難過，會影響身體恢復。”直到臘月初八，二哥都沒有跟朱銀全講起過年的事。

　　一個“未知”的春節(jié)

　　臘月二十九的下午，二哥帶著舅舅走進監(jiān)護室，那時朱銀全的意識已經恢復了，只是不能說話，而周圍的人跟他說話，他能做出反應。“一般跟他說話，他就會流眼淚。”也許是對親人的思念太敏感，二哥和舅舅走近床邊，朱銀全的雙眼不住地淌著眼淚。看到朱銀全情緒激動，二哥只在一旁簡單說了幾句寬心話，就走出了監(jiān)護室。那時的朱銀全還沒拔掉胃管，靠著營養(yǎng)液維生，一起吃年飯根本就是奢望。

　　大年初一，二哥在探視時間來看過朱銀全，但仍然不敢提起過年的事，就在他身邊說說家常后便離開了。大年初四那天，朱銀全的胃管拔掉后，可以接受喂食。二哥每日三餐送飯時都有機會跟朱銀全見面說話，但他一想到家中現(xiàn)狀，過年的話每每到嘴邊又咽下了。春節(jié)期間，親人們都在老家，只有二哥和舅舅在昭通陪著朱銀全。朱銀全的三個孩子也越發(fā)想念父親，每天都要打好幾個電話給二伯，鬧著要父親回家。這個春節(jié)，朱銀全沒有見到妻子和孩子，沒有見到他的學生，也沒有參加社里的歌舞慶典。二哥告訴記者，朱銀全對春節(jié)是未知的，不管之前他有沒有敏感地察覺到，但卻沒有人明確地告訴過他。他的生活還是跟平常一樣，只是簡單地接受治療。

　　人物回溯

　　本來準備走南闖北漂泊，謀生養(yǎng)家的朱銀全，在角奎鎮(zhèn)發(fā)達村三家組和云落組兩位組長的請求下，留在家鄉(xiāng)擔任云落小學單獨的代課老師。2012年9月7日，是朱銀全到任的第三天，云落小學的教室在地震中坍塌，朱銀全和村民一起，徒手將埋在學校坍塌廢墟中的7名學生救出。他的事跡迅速傳播開來，人們開始記住了朱銀全這個名字，并叫他“最美代課老師”。

　　2012年12月30日，朱銀全在抱柴燒火時從二樓墜落在地，導致重度腦損傷，經過搶救后脫離生命危險，至今仍在昭通市第一人民醫(yī)院接受治療。昭通市第一人民醫(yī)院重癥科主任殷應勇介紹，目前，朱銀全胃管已經拔掉，可以自己吃下東西。由于左大腦受到損傷，朱銀全的右側軀體仍然偏癱，不太能動，但左側軀體基本已經可以活動。

　　新年寄語

　　“好想再聽到他的歌聲”

　　雖然二哥問過朱銀全好幾次新年的愿望，但他微弱的聲音依然模糊難辨，只是每次問及，朱銀全總會流下眼淚。二哥覺得，這眼淚中包含的感情很復雜，但肯定有感動和祝福不假。新年伊始，二哥單獨的愿望就是朱銀全恢復健康，補償家人一頓團團圓圓的年夜飯。“好想再聽到他的歌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