貴陽醫學院附屬醫院創建于抗戰時期的1941年,是西南地區創辦較早的高等院校附屬醫院之一。經過七十一年發展壯大,現已成為我省規模最大的集醫療... [ 詳細 ]
信任與使命:醫患關系的樣本呈現
時間:2012-10-29 20:49來源:求醫網
信任與使命:醫患關系的樣本呈現
醫患關系:尊重信任并未遠離
核心提示
醫患關系,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引人關注。一位優秀學者將其喻為“潛在的農夫與蛇的關系”,而衛生部與公安部共同發布《關于維護醫療機構秩序的通告》,也不免讓人擔心醫患之間是否真的“劍拔弩張”。究竟“病人弱勢”還是“醫生弱勢”?類似的爭論也甚囂塵上。
帶著疑問與困惑,在貴醫附院,記者連續多日出入門診,深入病房,隨機采訪多位醫生、患者。觀察,提問,求解……得到的真切感受是:患者仍然令人同情,醫生仍然令人感動。尤其令人感佩的是,即使面對那么多的質疑,堅守救死扶傷一線的絕大多數醫護人員,在委屈苦悶抱怨的同時,仍然保有一份難得的自省與反思:面對新醫改下空前釋放的醫療需求,面對病人日益提高的維權意識,走下神壇的醫生,應該怎樣調整自己的職業坐標。
貴醫附院心外科不過是回答這種追問的一個落點。39張床位,7名醫生,他們相信,尊重與信任能夠讓病人與自己結成盟友,共同對抗疾病,共同守護生命與健康。
5月15日至17日,以貴醫附院外科大樓心外科病房為觀察點,記者隨機采訪多位患者及家屬,了解他們的求醫經歷和醫患感受。心外科病房共有39張床位,九成的患者來自省內各地農村。
關鍵詞:床位
5月15日上午近10點,來自凱里的劉榮二在親友的陪伴下,走進心外科辦公室。他們前一天就來過,胡選義副主任一整天都在手術臺上,沒見著,今天又來。
劉榮二一直在浙江打工,今年體檢時查出患有風濕性心臟病。在外省動手術,新農合能報銷的費用比省內少得多,劉榮二決定到貴陽動手術。
聽說最快都要到下周四才能動手術,劉榮二神情焦急。
胡選義耐心解釋:“我這周一、三、五做手術,下周是二、四,每天三臺,擇期手術已經排得滿滿當當。這兩天動手術的患者有些從5月初一直等到現在。”
胡選義建議劉榮二,“如果想住進來等,我征求一下護士長意見,看是否可以加床,但一般情況心外科不加床。”
劉榮二和親人對視了一眼,怯怯地問,他們還是想先回凱里,等可以動手術再來。胡選義寫下一個電話號碼遞給劉榮二:“下周一一大早,記住啊就8點半左右,打這個電話過來,如果有床位,你們趕緊先來住院,動手術前也需要幾天時間來做檢查。這樣好吧?”
劉榮二和朋友趕緊點頭,謝謝醫生,離開辦公室。對于要等到下周這樣的事,他們沒感到意外,“現在的醫療資源太缺乏,沒辦法。”劉榮二的貴陽朋友說。
關鍵詞:手術
上午10點半左右,記者走進一間病房,一位清秀漂亮的小姑娘在吃西瓜。
6歲半的曉蘭(化名),5月10日動的手術,再住幾天就可以出院了。看到女兒手術后精神很好乖巧可愛的樣子,曉蘭爸爸一直微笑著。
曉蘭從小就經常感冒,去年11月,她感冒引發肺炎,多次復發,在烏當區醫院的醫生的建議下,曉蘭來到貴醫附院檢查。
“看門診時就確診她是先天性心臟病,要動手術。”曉蘭爸爸回憶道,“當時醫生勸我們先別著急動手術,等孩子的身體養好后再來。”曉蘭在家里過完了整個冬天,開春后直接找到心外科。
無論手術前還是手術后,“醫生不停來了解女兒的情況,我們對女兒的病情和動手術這件事,很清楚。”曉蘭爸爸笑著說,“我們很相信醫生的判斷。”
關鍵詞:眼淚
心外科樓道盡頭最后一間病房,兩張病床的小房間里,一位10多歲的男孩正在打電話,病床上躺著一位男子。他叫于靈(化名),今年39歲,來自安順市七眼橋鎮,5月8日做了心臟瓣膜置換手術。
男孩是于靈的大孩子,在浙江打工的媽媽打來電話,問爸爸今天情況怎樣。于靈長長嘆了口氣,“今年才查出我得的是心臟病,住院動手術要5萬。新農合可報50%,但要自己先墊付。”
于靈眉頭收緊:“這次治病借的錢總共有七八萬了。”
早在6年前,于靈就感覺全身發軟和腹痛,吃了些偏方藥后感覺好一些,就和老婆同去外省打工。他們的生活漸漸穩定,還把兩個孩子接到浙江臺州上學。3年前,這樣的日子被病痛打斷。
“小肚子很痛,身體軟,只能回來看病。”先在安順,治不好,又來貴陽才確診。
“我的病是風濕性心臟病引起的瓣膜關不嚴,醫生說要換瓣膜才治得好。”于靈和老婆借遍親朋好友,又去銀行貸款,一千,兩千,好不容易湊齊了錢。想起籌錢的艱難,于靈眼角滑出一滴眼淚。
手術前,于靈一心想的是“治好病就好了”。盡管醫生也告訴他做心臟手術有風險,但他從未想過如果萬一手術不成功,人就在手術臺上沒了,該怎么辦。躺在病床上的這位瘦弱男子,撫摸著胸口的紗布,一字一頓地說,“不來治病,活著更受罪。能不能治好,順其自然。醫生也是為了救病人。”又一滴眼淚,從眼角緩緩流出。
說起自己一周前動的手術,他掩飾著用手輕輕拭去淚水,語調變得輕松和緩。手術很成功。想著以后可以和老婆繼續在浙江打工,好好供孩子讀書,于靈眉頭舒展。
“叮鈴鈴……”床邊儀器傳來護士的聲音,“39床來拿藥。”孩子跑出去了。于靈說,“每次都是護士把藥配好,這里的醫生對我們好。”
關鍵詞:跑科
下午兩點左右,貴醫附院外科大樓一樓,管慶富擔心60歲的母親勞累,安排她坐在休息區,自己拿著一堆片子、病歷上電梯找心外科醫生。
為了母親的病,管慶富前前后后來貴醫附院看了好幾次。
今年正月,住在威寧老家的母親說她肚子痛,走不動路。4月份,管慶富把她從老家接到貴醫附院看病。先去的是疼痛科。“應該是心臟的問題。”醫生讓他們去心外科檢查,估計要手術。
聽說要動手術,母子倆猶豫了。過了一段時間,管慶富帶母親又來貴醫附院,掛了特需門診,他們想找專家再看看“是不是一定要手術”。特需門診人頭攢動,許多人專程來省城看專家號。等了好幾個鐘頭,終于輪到他們。
醫生詢問了病史,摸摸老人腹部問“痛不痛?”母親從威寧農村過來,聽不懂貴陽話。醫生連問幾遍之后,她猶猶豫豫用方言問孩子“什么意思”,管慶富沒來得及解釋,排在后面的患者看到醫生在寫醫囑了就進來問診,管慶富母子只能拿著病歷本走出診室。
“50元掛號費,幾分鐘就看完了。就覺得有點不值。我們出來后也看不懂病歷上龍飛鳳舞的字。媽媽那么大年紀,確實是聽不懂醫生的話。”管慶富臉上露出委屈的神情。
不管怎樣,還是要看病。母子二人鼓足勇氣再次來貴醫附院,問到外科大樓,帶著母親好不容易擠上電梯,到了24層。管慶富拿著之前檢查的一堆資料和病歷,不知找誰問。
“我站在那兒不敢開口。幸好有一個醫生主動問我們有什么事,我就說了我媽媽的情況。”管慶富憨憨的笑了,說根本不認識這里的任何醫生,很擔心醫生隨便應付。當時,那位醫生認真查看了他母親的情況,跟他們講解了半天,建議他們住院動手術,心臟瓣膜置換,而且要做兩個。一聽真的要給媽媽的心臟動手術,籌錢事小,風險太大。管慶富很糾結,跟醫生說回去好好想想。
這一次,管慶富又來了。看著被病痛折磨的母親,他還是決定要給母親做手術。在心外科找到上次的醫生,他高興地迎上去詢問動手術的事。旁邊一位老醫生停下腳步說,拿你母親的資料病歷給我看看吧。
管慶富有點忐忑不安,醫生介紹說這是心外科的吳觀生主任。他忙不迭把母親又接上來,老醫生仔細了解這對母子來問診的前后情況,溫和地對管慶富說,“這樣吧,我給你開一些便宜又管用的藥,你先帶母親回去吃兩個星期,到時再來醫院檢查,看要不要動手術。”
一直緊張的管慶富,有了一絲放松的神情。他沒有想到,一位根本不認識的主任醫生,會這么替他們考慮。跟著老醫生的腳步,他們向醫生辦公室走去。
敬畏生命:使命承諾始終堅守
有人說,心臟外科的水平代表著一家醫院的綜合實力。貴陽醫學院附屬醫院外科大樓頂樓,24層,心臟外科病房坐落于此,或許正基于這樣的考量。
39張床位,7名醫生,他們相信,尊重、信任與溝通能夠讓病人與醫生結成盟友,共同對抗疾病,共同守護生命與健康。
關鍵詞:苦累
雖然頭天晚上搶救一位心臟刀刺傷的急診病人幾乎徹夜未眠,但5月15日9:00,病房老總李學軍已進入手術室,參加這一天的第一臺手術。
“老總”是住院總醫師的簡稱,許多大醫院在病房設置了這個崗位,每周5到6天,每天24小時,必須確保隨時在崗。每一位住院醫師在晉升主治醫師前,必須經過這一崗位高強度工作壓力的鍛煉。
從今年3月1日再次接手病房老總,李學軍的工作日程一直是這樣:不管頭天晚上多忙多累,必須在早上7:30開始新一天的工作。巡查完重癥監護室近期剛做完手術的幾位病人的恢復情況,細致了解自己負責的幾個病人的治療情況,做好記錄;8:00參加科室交班,與上級醫生、住院醫生一起查房,確定新的治療方案,開好醫囑;如沒有其他科室的會診預約,他就準備參加手術。
今天的第一臺是雙瓣膜置換手術。多數時間,他只是助手。心臟外科手術,沒有10年以上工作經驗的醫生一般很難獨立完成。
心外科分成兩個團隊,輪流開展手術。這可以讓手術醫生得到比較充裕的手術準備時間,同時也因為病人術后的恢復情況及病情處置至關重要,需要手術醫生親力親為全程觀察。
“動刀時在手術臺上忙,不動刀時在病房忙。”復診的患者很容易在這里找到醫生,不管是住院醫師、主治醫師還是主任醫師。
今天不是胡選義醫生的手術日,但他要上一臺緊急手術。從遵義來看病的一位15歲女孩已經住院幾天,原定下周二手術。今天上午,她從走道到病房,走了不到10米,突然暈厥。雖然搶救及時恢復知覺,但這是女孩入院后第二次暈厥。胡醫生認為必須提前手術。經過緊張有序的術前準備事項,這臺手術從14:30開始,一直延續到21:00。
14:00,剛從第一臺手術下來的病房老總李學軍,收到急診的會診通知,囫圇吞棗塞了幾口飯就匆匆趕去。醫院規定,緊急會診,醫生必須在15分鐘內趕到。
一小時后返回病房,顧不上在辦公室歇口氣,他直接進入重癥監護室,觀察第一臺手術病人情況,對其他病人進行術后處置。然后再到自己分管的病床,給病人傷口換藥。一圈忙下來,早上送出的各項檢查報告也已經出來,他開始逐個調整病人的治療方案。
接著會診。其他科室的會診通知已經過來。如果病人心臟有問題,每一個科室都不敢貿然行事。所以,會診的要求很多,有時一天有七八次。李學軍把幾個科室的位置估摸了一下,心里畫了個路線圖,17:00從病房出發,還是在院內繞了好大一圈。
夜班,他要對監護室里的病人進行術后觀察和治療處置,同時巡視整個病房,解決住院醫師處理不了的各種狀況。心外科的老總原則上可以不住病房,但急會診和急診手術15分鐘內必須到位,所以很多時候,他還是在病房過夜。
沒有黃金周,沒有節假日,照顧不了老人,管不了孩子。這是許多外科醫生的生活常態。李學軍說,每周連續工作120小時后,剩下不到兩天的休息時間,單獨想做的事就是睡覺,就想好好睡個通覺。
關鍵詞:溝通
5月15日14:00,心外科病房醫生辦公室,楊思遠醫生跟患者家屬進行術前溝通。
術前的告知程序相當鄭重嚴謹。楊思遠逐項解說每份文件的內容,讓家屬充分了解手術的目的和方法,再次確認是否手術,簽字、按手印。
他知道這時候家屬最想聽到醫生的一句承諾。但是他能說的最多是“我們一定竭盡全力。但是請理解,醫生是人,不是神”。
術前溝通告知需要花費許多時間,楊思遠認為這并非外界通常認為的,是醫生的一種自我保護,“就法律而言,病人享有疾病知情權。因此,即使出于醫療保護的需要,不一定讓患者本人知道全部病情,但患者授權的委生孩子也就是家屬必須知曉全部病情和治療內容”。
2007年博士畢業后來到貴醫附院心外科,面對科室里絕大多數來自農村的病人,楊思遠學會了像吳觀生主任、胡選義副主任那樣,用病人聽得懂的話講解病情:“心臟就是一個泵,瓣膜是個單向閥門。(不知道單向閥門?)就像家里用的打氣筒,如果打不進去氣,那這個打氣筒就壞了,需要把里頭的那個片換掉,就叫瓣膜置換。”
他也學會了更多從病人的角度考慮態度。病人的內心是敏感脆弱的。一個皺眉,一個漂移的眼神,一句漫不經心的搭腔,都可能讓病人擔心醫生是不是在忽悠自己。所以,與病人溝通時,他語調不高,語速放緩,語氣自信而令人信任。
《希波克拉底誓言》中說,醫生有“三大法寶”,語言、藥物、手術刀。楊思遠說,自己理解的好醫生應該具備三個基本條件:較強的溝通能力,價廉有效的藥物,精益求精的技術水平。這也是融洽醫患關系的“三大法寶”。
關鍵詞:糾紛
心外科是手術風險最高的臨床科室之一。貴醫附院心外科每年400多臺手術,也有5、6臺手術效果不盡如人意。
自2003年調入貴醫附院,胡選義副主任印象中,真正與病人家屬扯皮的只有一次,“主要是因為術前溝通不到位”。那是一例瓣膜置換手術,與其他重癥手術相比相對輕松。因為有其他事,術前他安排下級醫生與患者家屬溝通,結果沒有把手術存在的風險解釋清楚。術后家屬反映激烈,表示如果知道手術風險,一定不會做。
后來,凡是自己主刀的手術,他一定在術前與患者或家屬面對面溝通。除了上手術臺,其他時間他幾乎從早到晚泡在病房里,一個病人一天看好多次,與病人和家屬非常熟悉。
“心外科病人有特殊性。如果不了解病人,就沒辦法上手術臺,術后更擔心出現突發狀況。”他相信,持續的溝通能夠讓病人感受到醫生的一絲不茍與全力以赴,在可能扯皮的時候,得到更多的理解與包容。
“這個職業,雖說高風險,但做好本分,也沒有那么糾結。”談到醫患關系的緊張,胡選義有一份難得的自省與反思。他說,換位思考很重要。醫乃仁術,醫生多從患者的角度看看,就更明白用什么樣的職業態度、職業操守來對待這份神圣的事業。另一方面,對技術的精益求精也是關鍵。“一個生命逝去,是否每個醫生都能做到心安理得?”如果自己的技術水平沒有達到應有的高度,那必然造成患者利益的巨大損害。
對社會普遍議論的“紅包”問題,胡選義的態度斬釘截鐵:“永遠不要收紅包。紅包是一種質疑,是一種不信任。”他的團隊從來沒有因收“紅包”而被患者投訴,任何糾紛都可以放到臺面上經受檢驗。
有過留洋經歷的胡選義說,在日本,手術前主刀醫生會在病人的床前深鞠一躬,說“謝謝您對我的信任,我會全力以赴!”醫生不是神,醫生的成功,是無數失敗鋪墊而成。在貴醫附院心外科的醫生們看來,醫生同樣要感恩患者,因為是“病人成就了醫生”,是病人的高要求推動著醫學的不斷進步
“從這個意義上而言,醫生和病人并不對立,他們是牢不可破的盟友,共同對抗疾病,共同守護生命與健康。”